國父背對著拾
她的聲音壓得很低,像是隻螞蟻在手臂上爬過那般,看似無聲無息,卻在心
裡存有說不出的怪異:「我沒有錢了
…
」,她繼續解釋起介石先生如何離棄她
的過程──捂著口鼻,也許是對這樣的事有如過敏那般地不樂見。
「妳打工匯到戶頭裡的錢呢?」
「只剩五塊
…
」
「前天媽不是才給了妳兩千嗎?
…
花完囉?這麼快
…
」。
宛妤
低著頭繼續吃飯,眼神忙碌於筷子與飯菜之間,夾起一根青色的四季豆,
大桌上頓時只有豆子在齒間跳躍的單音。
她突然對無名指上的紅色指甲充滿興趣,低著頭把玩上面的亮片小花,小心
地挑剝著,將花瓣慢慢地數下來,慢得好像這項任務是今天最後一件可做的事那
般依依不捨,直到宛妤吃完了飯,收拾些洗碗去,她才把第一朵小花摘下來,脖
子是折斷似地僵在那,眼也是畏光得緊。
叮噹
…
咚鈴咚。一陣輕快的旋律自白色荷葉包裡傳了出來,她猛地抬起
頭,眼裡塞滿了期待的喜悅:「喂?你到新竹囉?我馬上到,在sogo等我
唷!」她跳了起來,雙手背在後頭,那只粉紅色的手機隨著她步伐的跳躍上下搖
擺著,鑲了一圈水鑽的機殼閃耀得很像她的笑。踮起腳尖,像個小孩似地溜進幽
暗的廚房,我聽見她甜膩的聲音細小而隱晦,彷彿宛妤不是她的妹妹而是情人:
「我要走了~快給我錢、快給我錢
…
」,悄悄地,卻是那麼刺我的耳。
在我記憶裡,宛妤姐的聲音一直是耳語那般不欲人知。
或許,排行老二的都是這般吧?
姐姐上星期從學校回來,又跟爸拿了一萬。
也許新撿的流浪狗需要好好除蚤結紮一番、戴上黑亮的項圈打扮打扮才能讓朋友
們看起來體面不污穢?也許冬天來了,少了件國外進口的紫色兔毛大衣讓只穿短
裙馬靴的她寒冷受凍?也許忘了,忘了爸才把還清貸款的房子又丟回銀行的戶頭
底下。
今天是爸的生日。
她買了件新襯衫給爸,青綠色格子疊在絲質絨布上很有大老闆的派頭。陽台裡一
件件默默發黃脫線的汗衫,爸從沒機會換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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